兩京十五日分節 134

馬伯庸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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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修建北京城以及疏浚漕河的工程中,阮安都有所参与。史料记载“自永乐中已遣太监阮安营北京城池、宫殿、诸司府解,工部特奉行而已”,给阮安的权限得惊阮安那会几年纪还小,未受重用。到了正统年间,终于有了展拳的机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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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的北京城,还们所熟悉的那个格局。在小说故事发生的时间节点,北京只有紫城、皇城与外城,正阳门以南的广区域(今所谓南城)还没包括直到嘉靖年间,才将这个区域全部囊括城区范围。而且外城城墙多为夯土结构,九门之也缺少城楼、瓮城和箭楼。

正统皇帝雄心勃勃,打算对北京城规模扩建,包括把城墙用砖头包砌、开挖太池南海、建起九门城楼,还有更重的,在九门设置九闸,疏浚通济河以解决京城灾问题。

这项工程该是工部侍郎蔡信主持,蔡信苦着脸说必须征调十万民夫,以及相当的材料费,否则这事办了。正统皇帝又找阮安,阮安说够了,材料费

直接征调了万多京营士兵,没有惊扰民间,而且使用的材料,还是永乐、洪熙、宣德三朝在库里寄存的材料,无须额外从外地征调运输。在阮安天才般的统筹之,这系列工程多好省地完成了。

被连续委以重任,包括三殿的重建、诸部公解的重建、漕河疏浚、河流治理等等,简直就是明朝的块砖,哪里需哪里搬。甚至到了晚年,还被派去治理张秋河,并在了工地现场。

对阮安的评价极:“清介善谋,于工作之事。北京城池、九门、两宫、三殿、五府、六部及塞杨村驿诸河,凡语诸役,受成算而已。为治张秋河卒。”更难得的是,阮安只对工程本趣,对钱财毫无趣。皇帝给的赏赐,都还回去了。在阮安,行李里连十两银子都没有,作为多个工程的经手,如此廉洁,实属罕见。

《孤树衷谈》里还记录了关于则小八卦:宣德临之际,有个阮安留的宦官随侍在边,说皇帝崩时“肤肌燥裂犹焙鱼,以烈剂”。这个“阮安留”即是“阮阿留”,正是阮安的小名,说明在宣德朝,与皇帝是颇为近的。

说到阮安修建九门九闸,还有件事必须跟家讲讲。

小说里描写了京城雨成灾,紫城外洪,主角驾棺漂浮而。这个桥段虽是杜撰,但也绝非凭

直是明代北京城最为头烦。虽然京城燕北燥之地,可头丝毫弱于南方。每年从五月底到八月底,京城都会面临雨成灾的窘境,淹盈尺,把半个城区都泡在里。明代相关的文献中,隔三岔五就能看到“都城摧塌者,几百余丈;室庐垣墙寝妃,以万计”“雨经半月,倾颓墙屋”之类的描写。

李时勉特别介绍京城的气候规律:“今岁正月雨,至于四月。四月凡三得雨,虽未厌足,然皆喜。五月朔雨,朝相庆。自是绝,晴无连三者。有时雨骤,至渠泛溢,街巷没焉,墙屋颓毁相望。”

比如在永乐四年八月,北京遭遇灾:“北京城五于三百二十丈,天棚、门楼、铺台十所。”居然把城墙泡塌了五千多丈,这个破效果实在惊。再比如正统四年五月:“雨骤降,自昏达旦。城中渠,未及疏浚。城外隍池,新瓷狭窄,视旧减半,又作新桥闸,次第壅遏,无所泄。”这次灾害,足足冲毁了官舍与民居三千三百九十区,溺男女二十

成化六年与十三年,爆发了两次京城灾,受灾数都在两千户以,这可是京城里的居民。弘治二年七月,现了场“数十年患,未有甚于此者也”的灾,受灾数更是骇

这些灾,到什么程度呢?

嘉靖二十五年曾经有灾,洪淹没了承天门(今天安门)外的诸部衙署。其中刑部的监狱地低洼,率先被淹没。当时牢里有千多个犯,眼看就被淹。管监狱的主事徐学诗当机立断,打开监狱,号召犯们自救,赶转移到附近比较的地方,比如城隍庙。实在及转移的,就自己拆屋子搭栅,爬到头去。这些犯又冷又饿,徐学诗选拔了几个游泳健将,游去买饼买姜,再设法。三天以退了,刑部领导看,个没,都为赞叹——堂堂京师刑部狱,竟能演荒岛生的戏码。

万历三十二年七月,也爆发了灾,被淹没的是锦牢。可惜这次没有徐学诗这样的了,皆溺亡。事贯去视察现场,震惊无比:“今年雨多,即墙外路设有渠,亦皆渗没,况此监中如同壑底,何能待其暗消?多地窄,气蒸臭论有罪、无罪,生难保,实可怜!”

次洪灾极为可怕,工部统计,光是奏报坍塌者就有三百丈,又经连雨,城坍塌七百七十七丈余,外城亦有三百三十丈余,几乎可以说是倾城了。老百姓们爬到,扛着锅煮饭,甚至因此饿在自家屋

万历三十九年夏天,首辅叶向,准备班去,结果看看外面,给皇写了封《灾揭》:“连歇,城皆。昨早臣五鼓而起,方拟趋朝候领诰命,而自臣所居,至安门带,皆成河,五六尺,舆马、徒步皆得施。无可奈何,只于私宅叩首,仍另行报名,躬谢天恩。”——今天雨实在太了,从住的地方到办公室的路全淹了,五六尺,骑马走路都没辙。实在赶去打卡班,跟领导声。

堂堂国总理,办公室都没法去了,竟然会窘迫到这地步,可见京城的雨灾有多么夸张。除了紫曾遭灾,其地方概莫能外。

著名剧作家汤显祖写首《乙己都城》,单表京城洪之盛:“阁辽行船悲未央,河鱼东海洋洋。都抛金钱账,帖粮。”“阁行船”,是说安街都能开船了,可见洪,规模之巨。

关于城里行船的描写,于若瀛的《愁雨篇》更为传神;天雨夏逢甲子,占者皆言舟入市。今年闰月甲子雨,萧萧淡月愁耳。

岂期连雨翻盆,恍惚若有蛟龙奔。

中宵如注暂歇,窗风扑灯灯为昏。

地轴摧陷夭逾黑,夜成国。

室庐半塌哭声,沉灶鸣蛙安得食。

鬼神肯休,七月六雨益急。

震反撼屋屋瓦响,携灯照阶阶

平明启户,都城外皆施浆。

事实,《宣宗实录》里有明确记载。在洪熙元年七月,也就是本书故事发生个月,京城恰好遭遇了雨洪灾,会同馆堂屋与墙垣因此损毁,连齐化、正阳、顺承等门城垣也现坍塌。直到了九月份,工部还在怨说:“北京城垣东西北三间面有倾颓,城楼、更铺亦多摧敝。请本部材,行府发军修治。”因为损毁得太严重,宣德皇帝又把放在了陵寝修建,只得宣布管这摊事。

所以主角吴定缘在洪熙元年六月初赶场京城雨,让在紫安街头驾棺行舟,算夸张。最再简单说说迁都和漕运。

洪熙皇帝直想迁都回南京,而且在遗诏里明确表示:“南北供亿之劳,军民俱困,四方向仰咸南京,斯亦吾之素心,君匡子民宜从众志。”宣德继承皇位之,也有这样的打算,但最终并未付诸实现。统治期间,唯的表示就是让北京六部继续维待“行在"的称呼,表明留在北京是暂时的,迟早是回南京的。

但为什么没积极推这件事呢?理由很简单,还是地震。

洪熙元年半年南京震了三十次,这仅仅只是个开始。宣德在洪熙元年六月登基,随南京城又地震了九次。接从宣德元年到宣德八年,又气震了三十五次。这么算的话,洪熙加宣德爷俩在位期间南京共地震了七十四次,南京简直像是开了震样。

如果这还足以震慑读者的话,咱们可以纵向比较。有明代,除去洪、宣之外,赶南京地震最多的是弘治,十三次,其次是成化,五次,再次是永乐,四次,其皇帝零星两三次。们绑到块,都及洪熙、宣德子俩。看老天爷是真心乐意

在这种况之,就算宣德想迁都,也真心迁。朝里还有堆别的事,只好先缓缓。这缓,缓到面的正统、景泰、成化几位皇帝在位,们都是从小在北京的,对南京毫无,迁都这事自然也就彻底作罢。

迁都成,漕运自然也得维持。于是京杭运河得以保留运转,忠诚地为明王朝务到了最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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